■只要是他的讲座,能容下二三百人的大教室,便会被学生从其他教室“抢劫”而来的凳子挤得满满当当。
■只要能成为他的门生,就会被全校学生投以“羡慕嫉妒恨”的目光。
■他是大教授,却抓着给“本科生上课”的机会“死死不放”。
■他是“50后”,却说着时髦语录,唱着周杰伦的歌,成为“90后”大学生的偶像。
好听得“一塌糊涂”
在华东政法大学,至今已任教28载的刘宪权被学生称为“宪哥”。如果哪位学生没听过“宪哥”的刑法课,那么,他的“大学生活不完整”。每当新生入学,“‘宪哥’的课好听得‘一塌糊涂’”这句华政名言,便会从各种渠道传来,冲击着新生们原本就异常兴奋的神经。
“一塌糊涂”是“宪哥”的口头语,由于常常在课堂上的精彩环节出现,被学生们用以形容与刘宪权有关的各种传说。同样让学生们津津乐道的,还有刘宪权生动的课堂语录,后来,这些语录被学生传到了网上,成为“豆瓣”上的热帖。
“如果我在监狱里挖洞,这是犯罪的着手还是预备?这怎么能是着手呢?这是脱逃罪又不是挖洞罪。我一边挖一边逃可以吗?除非我用一个挖土机在挖。”
“司法机关说他们夫妻是一体的,这样惩罚了这个当然也要惩罚那个了。我说既然他们是一体的,那惩罚了这个还用惩罚那个吗?”
他的研究生周舟就是听着这些语录被“宪哥”征服的。
6年前,周舟还是一名经济学专业的大一学生,本是为了“完整”大学生活而进行的一次玩票性蹭课,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“名不虚传”。
“理工学科中有句话,叫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;依我看来,在法律学科中,这句话应该是,学好刑民法,走遍天下都不怕!”
“我们学校如果开个新专业,就叫‘国际经济刑法’,括弧,就业主要面向海牙国际法院,肯定会热门得一塌糊涂,因为它既国际,又经济,又法律。”
……
类似的表述,让周舟觉得这样的课堂充满了“诱惑”。仔细听下去,他发觉刘老师的课不仅幽默,还特别接“地气”,处处是鲜活的案例。“有人认为法学教育就是让学生死记硬背,其实不然,法律是拿来应用的,跟社会的联系相当紧密,法学教育怎能不联系实际?!”这是“宪哥”的道理。
“头脑风暴”式的讨论更让学生耳目一新。“宪哥”不停地在教室里“游走”,不断把话筒递给学生,让学生运用法学原理分析案例,并向学生层层“逼问”。一位学生发表观点时,其他人负责寻找漏洞,必要时则进行“抨击”。那个最重要的结论慢慢浮出水面,所有学生都惊喜异常。
“上我的课从来没有人睡觉的,上我的课还要睡觉,那只能说明你确实要睡了。”正是这样“刺激”的课堂,使刘宪权的此句语录被学生们深深信服。“为什么我的课没有人睡?因为我讲的都是焦点,学生一直高度紧张,跃跃欲试。我就是要我讲课的内容充满悬念,让学生顺着我的思路思考,最终恍然大悟,终身难忘。”
“终身难忘”是刘宪权对自己授课效果的追求,社会上念叨毕业后就把学校里学的知识统统忘掉的人越多,他对这个追求就越执著。
“我是一个能坚持的人。”刘宪权说。
学生喜欢才是硬道理
在“宪哥”的众多坚持中,让所有华政师生感到最为难能可贵的是,他这个大教授常年坚守本科生课堂。
《刑法总论》、《刑法分论》、《金融犯罪研究》、《侵犯知识产权犯罪理论与实务》……周舟一口气说出了好几门刘宪权给本科生开的课。除了1995年至1998年去新华社香港分社研究室工作的3年,刘宪权给本科生开课从未间断。
不仅如此,作为华政法律学院的院长,刘宪权还组建了一支法学第二学位教育的教师队伍,鼓励华政非法学专业的学生利用业余时间拿下法学第二学位。
虽然身为教授、博导、上海市重点学科刑法学带头人、中国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副会长、上海市刑法学研究会会长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,刘宪权仍然亲执法学第二学位的教鞭,每周六都给选修法学第二学位的本科生上刑法课。由于选修的学生有五六百人,最大的教室才能装下200多人,刘宪权就把学生分成两个班,上午讲一遍,下午讲一遍。
“是刘老师让我知道刑法不仅是研究杀人放火,让我感受到了法学世界的无限魅力。”因为选修了法学第二学位,本科专业为经济学的周舟日后通过努力投入“刘门”,主攻经济刑法方向。在华政,受到“宪哥”影响而爱上法学的学生不胜枚举。
“我觉得是不是一个好老师,首先要看能不能受到本科生的欢迎。”刘宪权说,“给本科生讲课讲究完整性,面对初学者,要引导学生完成从不懂到懂的过程,跟给硕士生和博士生讲课对教学能力的考验完全不同。我可不认为给本科生上课只是学生有收获,我也有,能提高我的教学水平,激发我的灵感,温故知新。而且,给好几百名学生讲课,真享受。”
在华政历史上,“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”迄今已评选了16届,“宪哥”拿下了13届。没有全部拿下,是因为去香港工作的那3年没有在学校开课。
“全国先进工作者”、“宝钢教育基金全国优秀教师”、“上海市劳动模范”、“上海市高等教育教学名师”……众多光环中,“宪哥”对华政“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”这项“既不跟工资挂钩,也不跟职称挂钩”的荣誉情有独钟。因为,“那是学生评出来的,能受到学生的喜爱是一个老师最大的成功”。
有学生形容他是儒雅的学者、睿智的老师、雄辩的律师。“哪个角色让您收获最多的幸福感?”“宪哥”答:“做老师!”
他毫不讳言自己的“野心”——讲江城足球网好听的课,受到江城足球网学生喜欢。于是,“宪哥”语录又多了一句——“把‘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’连拿20届”。
最勤奋的那一个
“我并非靠口才取胜。”对于为何可以做到备受学生喜爱,“宪哥”这样解读:“不聪明,但努力。”“没有上不好的课,只有上不好课的人。”
“宪哥”觉得,同样讲一个原理,先讲概念,还是先讲一个案例,效果完全不一样。同样是一堂课,有没有悬念,学生能不能感到有趣,效果也不一样。但,这都不是关键,关键在于案例是不是“贴切”,能不能让学生被笑话吸引的同时,跟着你的逻辑走,最后实现教育目标。
“法学教师最重要的能力,就是在分析案例的过程中,让学生体会到法学者的独特视角。”刘宪权说,“很多本科生刚入校时,与法学专业人士的视角完全不同,与老百姓的视角差不多。当你在案件的分析中引导学生感悟了这种视角的区别,那么他往往就会对法律专业视角和专业精神体会深刻。”
达到这样的授课境界,是需要下功夫的。
“宪哥”就是学生眼中最勤奋的那一个:
“只要没有课,没有在外参加会议、出庭、作讲座,他就一定在办公室里看书。”
“他任教多年,是上海高院的咨询员,作为高级律师,他多个无罪辩护的成功案例被写进了大学教科书,让历届学子啧啧称奇。但他从不吃老本,每一堂课都有变化。”
“他给我们改论文,常常字斟句酌。”
“宪哥”的学生谈起老师,都感到自豪。
“每次上完课,我都要想想哪里还须改进,我珍惜每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机会。”刘宪权说。
其实,很多华政的学生都知道,勤奋、认真、不服输是“宪哥”的“习惯”。
擅长与“90后”学生打交道的“宪哥”是上世纪50年代生人,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黄浦区一家鞋帽公司,做过营业员、打包员、会计师,等等。6年中,凭着勤奋把算盘打得数一数二,包装鞋也做得最好。
1979年,他又是凭着勤奋与认真通过高考,走进了华东政法学院,拿着勤工助学金,废寝忘食地度过了大学时光,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留校,一路做助教、讲师,读了硕士,评上了教授。
让人惊叹的是,1999年,44岁的宪哥已经是教授、博导,却毅然赴荷兰艾柔默斯大学攻读了博士学位,并在同届中第一个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。
如今,无论是在刑法学术界还是司法界都已是重量级人物的“宪哥”,仍然像年轻教师那么拼,仍努力在核心期刊上发论文,期待有一天像刑法学家马克昌那样80岁时还继续写作。
他颇为风趣地向学生传授自己的“勤奋经”:“不上本科,我就当不成讲师;不读硕士,我就当不了教授;不读博士,就没有今天的理论高度。总之一句话,读书是不吃亏的。”
他对自己的严格劲儿,在娱乐生活中都能体现出来——每次游泳都是速战速决,进入泳池就一鼓作气游10个来回。唱歌也要求自己追新潮:2008年的迎新晚会给学生翻唱了梅艳芳的《女人花》,2009年的迎新晚会上,换了一曲周杰伦的《菊花台》。
他就是这样珍惜着每一次让自己做得更好的机会,正如他所言:“既然选择了,就不要止于‘预备’,既然已经‘着手’,就不能‘中止’更不能‘未遂’,要全力以赴、一往无前,直达‘既遂’。”